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都有一把尺,在得意忘形时提醒你自己是谁;在为了私欲而践踏底线时提醒你该自惭形秽;在趋炎附势、攀龙附凤时提醒你尊严的价值。我无法去度量别人的尺,我只是觉得母亲的尺有时就像一道强光,把我阴暗丑陋的一面也照得无处躲藏。
在我小时候的记忆中,父亲是唱红脸的,母亲是唱白脸的。我很怕她,甚至不敢像对父亲那样去亲密地拥抱她。她很凶,我觉得不如她意时便会遭一顿打。小时候,背书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倒不是因为难,而是老师说必须背给家长听。我坐在板凳上两遍就能背下来,但是我还是怕,面对母亲时好像我是个老年痴呆者,对文字显得又笨拙又糊涂。母亲拿起苍蝇拍随手就那么一抽,我知道她是个粗人,下手没有轻重,所以房间总因两个人的着急而沉重。
有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往往却只能凝结悲伤在心灵中缓缓流动。
xx年,秋,北京。记忆中,那是母亲这辈子打我打得最惨的一次。那时候不知道什么叫做美,或许花枝乱颤的头发;或许五彩缤纷的裙子;或许浓妆淡抹的脸。母亲在百货公司上班,我会经常在偌大的空间走动,商人和顾客很多,也都在为各自的利益精打细算。我路过一家化妆品店,有一盒子的金粉,涂在脸上的。趁着人山人海,我拿走了其中一支。那是我人生第一次偷东西,带着隐秘的激动与兴奋。我开始在每个角落炫耀我的金粉,一鼻子的得意。
时间一长,母亲还是从抽屉的最深处发现我最隐秘的“赃物”。母亲知道她从不给我零花钱,我是买不起有点档次的化妆品。那么,答案就是——偷。母亲第二天拽着我来到那个化妆品店,她扯着我的衣领说道歉。老板显然不知道原委,吓呆了。母亲愧疚地解释了一遍,直说“对不起”。鞠躬,道歉,反反复复。她用手掌抽我,一张漂亮的脸愤怒地扭曲而涨红。老板直拉着母亲不要打,她不追究。但是,母亲不肯,她继续她的愤怒,直到我的胳臂容不下另外的巴掌,直到她打不动了。母亲赔着笑,塞给老板双倍的钱,然后扯着我离开。
母亲走在前面,背对着我,我们都没有说话。那时,母亲很瘦,像一张纸,风一吹,纸片在抖。不对,是母亲在哭。
去年,我看了一本书,仿佛深有体会地误解母亲的眼泪。阿米尔的父亲说;“当你杀害一个人,你偷走一条性命,你偷走他妻子身为人妇的权利,夺走他子女的父亲。当你说谎,你偷走别人知道真相的'权利。当你诈骗,你偷走公平的权利。没有比盗窃更十恶不赦的事情了。”所以,母亲当初如此厌恶盗窃,自古诚信不可抛,谁都不想成为人人避之的独行者。泰戈尔曾说:“虚伪的真诚,比魔鬼更可怕。”我想,母亲是盼我有个问心无愧的归宿。
我有个习惯,是从母亲那儿学来的——如果路上碰到乞丐,似有强迫症一样地要给他点儿钱。以前,我和母亲出门时,对街口有个乞丐天天蹲在那儿,我碰到多了,也自然熟络了。头发花白,乱糟糟也不去打理。后来,我觉得自己有点好笑,一个人会打扮成绅士淑女去乞讨吗?她样子似七八十了,操着一口外乡音,有时会向我们要点钱,有时会讨几个便宜的饼。我们给她的时候,她总会笑得把参差不齐的旧牙露出来。我不知道她住哪里,更不知道她都经历怎样的生活。像她这么老的人,要是有个温暖的家庭,也会天天笑得与我奶奶一样慈祥。她渐渐爱咳嗽,也懒得出来走动。母亲偶尔看到她也会担心,想着哪天送几盒药也总是忙到忘记。次年春,连着半个月都没见着她,那药母亲也一直没送出去。想着,她也许是熬不下去了,也可能是回了老家,反正再没见过。那时,还没有那么严的城管,我为她悲哀也庆幸,如果到现在,她的日子或许会更艰难。但母亲常说,能帮点是点,我也觉得蛮有道理。
每个人都是复杂的动物,母亲也是。但我还是觉得她是世上最善良最公正的人。她一辈子用了无数的时间教导我如何把人做“好”。我不知道我自己有没有按照她的希望,做好自己的本分,但我心里始终有她的尺,让我的原则隔着乌起麻黑的脏乱,让我相信世上还有真情还是一片好人间。
史铁生说过:“看见苦难的永恒,实在是神的垂怜——唯此才能真正断除迷执,相信爱才是人类唯一的救助。”我想,母亲在我人生中起到最大的作用,便是教会我如何去爱,带着恭谦带着友善去爱世界。就像开启了另一双眼睛,迎接苦难,像一粒沙尘,带着小小的欣喜卑微地面对生活。
也许,母亲的尺是一份严格,一点勤奋,也许是一次期许,一缕真实,也许是一场关怀,一分博爱。
母亲有一把尺,始终支撑我走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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