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琴咿咿呀呀地拉着,拉出了白公馆的种种流年,拉出了倾城而促就的一段爱恋,拉出了剪不断,理还乱的世人情债。张爱玲的一部《倾城之恋》诉说了一段低头间,倾城的姻缘。
我想很多人都是迷恋这一部作品的。
喜爱低头的白流苏无疑是美的,就算有些世俗,那也是无奈的。我喜爱流苏,因为她去追逐自己幸福,也和柳原一样因为她的低头。《倾城之恋》我看过三次,我爱她,因为她世俗的浪漫。
初读《倾城》,留下的是我对小说情节的兴然回味与思考。一座城市的陷落成全了白流苏和范柳原的爱情,“但是,在这不可理喻的的世界里,谁知道什么是因,什么是果?谁知道呢?也许就因为要成全她,一个大城市倾覆了。”这是怎样的一种浪漫。一个精明算计,一个玩世不恭,但他们的爱情里却是曲曲折折中见浪漫,真真假假中共患难,最终在倾城之后归为一对小夫妻的平静。
不明不白的相遇,不清不楚的他看上了她,不真不假的她取悦于他:乘着电车兜圈子,看一场看过了两次的电影,灰砖砌成的墙下的内心少有的独白。就是那暧昧的话语中也见浪漫:我陪你到马来西亚去,回到自然;我不能想象你穿着旗袍在森林里跑。最为浪漫的还是:朦胧的雨夜,柳原在电话那头的一句“我爱你”,让流苏的心扑通扑通。这样一个情景就是在这样一个充满幻想和欲望的时代也是少有的,而白流苏却碰上了,我们也见证了。
再读《倾城》是我对里面语言的佩服,张爱玲对于语言的揣摩、表现叫人看她的作品从悲沉中至叹息,从叹息中至哑笑,从哑笑中至无意识的点头认同。白公馆里的腐朽,自私,谄媚,死气沉沉表现得淋漓尽致,“我这天理人情,三纲五常,可是改不了的!你生是他家的人,死是他家的鬼,树高千尺,叶落归根”“你住我们家,吃我们的,喝我们的,从前还罢了,添个人不过添双筷子,现在你去打听打听看,米是什么价钱?我不提钱,你到提起钱了”。白流苏与范柳原暧昧的对话也是语言表现的极致。“有些傻话不但要背着别人说,还得背着自己说,让自己听见了也怪难为情的”。张爱玲对于语言的把握彻头彻尾的表现人物的特点与心理,补偿了人物的个性。
《倾城》对于环境的描写也是值得一提的。写白公馆里的阴暗沉默世俗污浊她用“门掩上,堂屋里暗着,门的上端的玻璃格子里透过两方黄色的灯光”“晚上来了客或是凭空里接到一个电报,那除非是天字第一号的紧急大事,多半是死了人”“胡琴咿咿呀呀地拉着,在万盏灯的夜晚,拉过来又拉过去,说不尽的苍凉的故事”。写流苏初到香港的担忧,她用“望过去最触目的便是码头上围列着的巨型广告牌,红的,橘红的,粉红的,倒映在绿油油的海水里,一条条,一抹抹刺激性的反冲的色素,窜上落下,在水底下厮杀得异常热闹”,明亮犯冲的色彩代表着流苏心里的担心。
三读《倾城》是品味人物的内心。离了婚的精明世俗的白流苏为了生存想要寻找一条路,而这条路就是找一个男人,这种传统的上海女人是注重名分的,所以白流苏不甘心做情妇,也不愿做姨太太,“一个女人,再好些,得不着异性的爱,也就得不着同性的尊重,女人们就是这点贱”,流苏要的是一纸婚姻,因为有过一段婚姻的女人再也输不起,一纸婚姻往往比爱情让人更有安全感。对于柳原,流苏心里是不安的,她假装镇定是因为她需要这个男人来解救她,可是她对于这个人却没有把握,“流苏表面上虽然和他热了些,心里却估慑着:他使她吃醋,无非是用的激将法,逼着她自动的投到他的怀里去”,流苏精明却也不强求,她要争一口气,却也不能失了面子。范柳原,一个世俗风流的“财子”,他对感情是不认真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可怜的',他看透了世间的虚伪与假情假意,他伪装自己,把自己也要变成那样的人才不会受伤害,终于,他遇到了流苏,爱上了流苏。当他说“这是我太太”时,他应该是幸福的。大香港的沦陷成全了大上海的爱恋,这两个城市有多少故事发生,又有多少故事是有他们这样的结局的,张爱玲笔下的故事多是理性的,而对于《倾城》,她却也用了感性的笔调,这多亏了当时张爱玲与胡兰成的爱情,白流苏与范柳原或许就是他们爱情中的一抹柔情吧!
很多人说《倾城》里的爱情是世俗的,可是当爱情归于婚姻又怎能不扯上世俗了?除非你不结婚。流苏与柳原,是那个社会把他们变成了世俗的,他们是不幸的。可是那个社会,又何尝只有他们俩是不幸的。平凡的生活中有种种不平凡的辛楚,有种种不平凡的坎坷与挫折,有的只是很平凡的家庭生活里的小小幸福。张爱玲笔下的女性多是不幸的,她感受到了很多的世俗与荒凉,甚至把自己也变得世俗与荒凉的了,可是她还是努力地生活着,在世俗的生活中生活。
我不知道浅水湾过去的那座桥边的灰砖砌成的墙壁有没有真实的存在过,但我却希望它一直存在,直到现在。这样,它能造就多少墙下的爱情故事,成全多少姻缘。我相信,现在墙下的爱情一定是极其浪漫与真诚的,减去了许多倾城里的荒凉,留下的是纯纯的爱。不知道流苏与柳原有没有活到改革开放后的上海,那个时候,他们会不会是满脸皱纹,儿孙满堂,享尽天伦之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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