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似曾相识的声音闯进了我的梦境,我寻不到声源,那声音沙哑响亮,像一个什么人在风中怒吼,却又听不仔细。
忽然我醒了,空荡的天空中似乎有一朵缤纷绚丽的云在四处游荡,它时而很近,时而很远,我向前追去,以为那是个触手可及的物什,一伸手又抓了空。从我上小学开始,平静的天空就出现了这么个小风筝,有风的日子就一定会有它的身影,每次和伙伴们玩累了的时候,总能听到一阵“沙沙”的声音,我们便仰面朝天,偏着脑袋去感受那那种特别的韵律--随着夏风的挑衅,风筝在那边的牵引下后退或前进,“沙沙”声也跟着或急或缓,有时狂风袭来,那小小的风筝像树枝末梢的叶子一样飞舞,几番拉扯后又恢复了昂扬的斗志。没有任何阻碍的时候,它是极平静的,像夕阳下水牛反刍的那片池塘,也像傍晚时分农户人家升起的袅袅炊烟。
久了,有人就不止满足这单方的倾慕于是我们就说好,要去看看那风筝下是什么人在守候。我们顺着声音就向那个方向出发,一路上我们有说有笑讨论等会要说什么,有人还提议向那人学怎么放风筝,接着马上有人说明天大家一起放风筝玩,走了很久,那只风筝仍然在远方的'那个地方,我们就想,那个风筝一定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又有人说就算去了他也不一定会教我们怎么放风筝,很快有人附和,于是我们各自回家去了。
很快这件事被淡忘了,直到有一天,我们在场上看风筝的时候,邻居奶奶唠叨了一句,“哑巴不喜欢和人交,风筝倒放的不丑。”我们突然振奋起来想问更多关于哑巴的事,却只在奶奶一次次的苦思冥想中得知他以前是个木匠,有个儿子,也是哑的,父子俩日子过的却不算苦,而这一切都无法和那绚丽的风筝联系起来,我们摇摇头,又转回去看着风筝发呆了。
又一次,还是因为那个风筝,几个人说看着眼红,非要自己亲手做一个才甘心,手忙脚乱地尝试了十几分钟,终于用硬纸板和捡来的比较直的树枝做了个大体的模型,顺着风几次狂奔都无法让它离开地面。我们累了,丢掉那个伤痕累累的自制风筝,坐地上大口大口的吐气。看着远方那只飘遥的风筝,大家一跺脚,一起凑钱买了个风筝,因为我家刚好有没用过的鱼线,算出“份子”最多的人,于是经过大家一致推举,我,有幸担任了放风筝的光荣使命。学着电视上看到的片段画面,我紧紧抓着线,等有了风,我忙把风筝朝天上一抛,却硬生生的掉了下来,三翻四次后,我怕弄的和上个风筝的结局一样,越来越没勇气冒险,伙伴们便出主意,说风筝一抛就要跑,朝逆风的方向跑,最好还要有个人先举着,跑的时候再松开,风筝就会飞得很高。大家选了我们中最高的一个负责托举,风终于再次光顾,我提醒后面的人松手后便不顾一切的狂奔过去,向逆风的方向跑,风筝好像有些起色,伙伴们拍着手叫我再跑快点,我就使出浑身解数向前跑,风从我脸颊划过,手中的线突然一紧,忙把它抓住,我不敢回头,生怕一不留神风筝就掉下来了。
田里还没有什么大颗的庄稼,乡间的路那时还没什么天线,一路上都没什么障碍,突然听到他们叫喊着说:“飞起来了,飞起来了!”我渐渐停下脚步,看风筝就在不远的天空中翱翔。有那么一刹那,真想松开手中牵绊它的线圈,就让它随风去了,却担心他在什么地方被缠住,那可是我的过错了,所以终究也没能放开手。
这样的兴奋在我们中间持续了很久,风筝也渐渐由小到大,由最初的蝴蝶型变换成了很多奇特的形状,终于有一天,大人提醒我们电线装上去了,一直独孤求败的风筝,终于在这场战役中败下阵来,从此那些风筝就被存放在抽屉的最底层,像个身经白战的老将,在深深的黑暗中回忆年轻时候的辉煌。
也记不得那些风筝最后怎么样了,过了几天,那个放风筝的哑巴也不再放风筝了,天空恢复了原本的平静,却像池塘边没有了安眠的水牛,屋顶上没了悠悠飘扬的炊烟,有时真希望能再次听到那“沙沙”声,约上几个有共同爱好的朋友,去追逐那个遥不可及的梦,有时也会想,如果那时我们误打误撞遇见了那位放风筝的人,我们会有怎样的际遇,他会知道那只风筝是我们记忆中一抹很耀眼的色彩,我们也会仔细聆听他和风筝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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