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婆离开我有16年了,总是不敢通透地打开记忆的窗子,生怕那一段段永远也不能忘怀的往事让我的眼泪泛滥,让我心痛、痛到不能自拔、痛到无可奈何.....手指在硬梆梆的键盘上颤抖,情感在柔软的回忆里呜咽,心在往事中飘浮,泪在脸颊上纵横.....允许自己在这清明之际尽情的释放吧——
外婆活着的时候总是说:玲,我死了你会想我吗?我说会,我会总想你的。可是那时候我却不知道这想念的滋味,不!是无可奈何的想念的滋味!这滋味是如此的难受!
我是个成熟的女人了,可是我还是不能回答儿时想不明白的问题,人死了去了哪里,我娇小的可怜的外婆在哪里?你要走时谁来背你?谁来帮你引路?谁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外面的世界?你是不是也象我想你一样不敢深深的想起我们?我的外婆你在哪里呀?你还好吗?
外婆是个体型娇小善良、开明的女人,47岁的时候得了青光眼,因为家里穷没钱医治而双目失明。从那时到外婆仙逝,30多年的光阴,外婆都在黑暗中摸索着渡过,外婆没见过火车,没见过电视,甚至没见过我——她天天抚摸的玲儿.....
小时候,我曾试着紧闭双眼,学着外婆的样子装书包、缝扣子,也去摸外婆那张写满沧桑的脸,眼睛闭久了总是惊惧地睁开,扑进外婆揽不到阳光的怀里,享受自己真实的光明。(外婆总是睁大眼睛却看不到一丝光明)
那时候我便知道了外婆的世界是怎样的黑暗和恐惧,只要我在舅舅家,她身边就总有一个扎小抓鬏的小姑娘的叽喳声。那个时候我胆子小,天一黑就把所有的灯都点着,一个人在家总是睁大眼睛四处瞧,所以我不愿意让她独处,跟外婆住一起时,天一黑下来,不管她是不是需要,只要外婆没睡着,我就给她开着灯。
还记得有一次我跟外婆耍性子。那年,我刚刚进入青春期,由于恐惧和不适我心烦意乱地枕在外婆的腿上哭了,外婆和平常一样抚摸着我的脸安慰我:玲儿,你成人了,你该高兴。我任性地甩开外婆的手不再理她,那么无礼、那么无情。外婆握着自己的手,大大地睁着空洞的双眼.....
外婆,如今,我早已为人妻、为人母,曾经在我从女孩儿变成女人的时段、在我从女人成为母亲的时段,我多么希望能有外婆的那双温热的手抚摸着我,给我一句安慰的话,帮我完成女人角色蜕变过程中那短暂的心理失衡。可是我却无法寻到那双空洞得一眼就看穿了内心温情的.眼睛。
外婆离开我16年了,有些事想了我就心痛。
那年,外婆买了助听器,放在口袋里收音效果不好,外婆就让我给她找个硬实点的绳做襻带儿缝在胸前把助听器挂上,拖了几天,我几乎把这事忘了。
这天放学早,我去看外婆,一进门就见舅妈抹着眼泪儿从外婆屋里出来,舅妈心肠软,一定是又在心疼外婆不小心碰了头什么的,我这样想着进了外婆的屋。她听出来是我,就习惯地拿起身边的干干净净的抹布擦着炕让我坐。我坐在她身边说,我有篇作文得了奖要念给她听。外婆从黑色的夹袄口袋里摸了半天,摸出半袋儿(有两个火柴盒那么大的皱巴巴的塑料袋)葡萄干儿说:先吃了这个再念。我捏了几颗想塞进外婆的嘴里,外婆躲着说她刚刚吃过了。我口里嚼着葡萄干,顺手给外婆调助听器,外婆说:看看我自己找这绳,缝在这儿挂助听器正好儿。我很服气外婆的针线活儿,尽管看不到却总能把针脚缝得很好看,那个年代孩子的棉衣都是自己家手工做的,外婆居然能帮舅妈做锦活儿。这会儿,我仔细一看,那密针密线缝在外婆胸前的“绳”竟是一段黄烟梗!(外婆抽黄烟)这时,我看见舅妈正站在门口儿,眼泪还没干,手里拿着一根鞋带儿.....
外婆年龄大了,走路不方便,由于活动量少,有些便秘。这天晚上,我扶着她去厕所,每次都是我把她扶进去,等她出来时再喊我。可是这次我等了她好半天,她也没动静,我开门一看,外婆两手沾满了粪便,还在使劲儿地攥,我顿觉恶心,大声说:姥,干啥呢?(北方人管外婆叫姥姥)外婆不慌不忙地说,谁把这些小块肥皂仍了,白瞎了,攥成团儿我用。
我愕然.....
外婆从来不知道大便器的结构,她爱干净,一准是用手去刷便池,抓到了硬硬的便块儿。。。
我心里一阵难受,扶起外婆说:咱不要,这是臭肥皂,不好使,以后别再用手刷便池了,厕所用的水里有毒,快来咱洗洗手.....
那年秋天,外婆真的老了,有时刚吃过早饭就吵着怎么还不吃早饭呀!有一天中午,外婆睡完午觉,坐起来孩子般惊恐地喊:玲儿,快点灯,我啥也看不见,我害怕!我双手搂住瘦弱的外婆,连忙说:咱不怕,现在停电呢,一会就好了。。。我泪如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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