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豆腐,已成当今街头巷尾一种流行的小吃。常听人讲,臭豆腐是闻着臭吃着香,味道鲜着呢。乡土臭豆腐的腌制方法我略知一二,因从前我父亲开过豆腐店,不仅卖白豆腐、油豆腐,而且每年夏天还要腌制臭豆腐卖臭豆腐,人称王记臭豆腐。腌臭豆腐是父亲的一门绝技,到底有何诀窍?那时我们也弄不清,只看到父亲在腌制臭豆腐时十分认真仔细。
在父亲开豆腐店的日子里,每年只要一入夏,他就开始张罗着腌臭豆腐的准备工作,将家里一个个闲置的瓮头洗净,然后倒扣在墙根,再将盖瓮头的米盆也一一洗净放在一边备用。到日平均气温达到摄氏二十五度以上,父亲就赶忙要腌臭豆腐了,这时候他就吩咐我们赶快出去割野苋菜,野苋菜是腌臭豆腐的一种特殊原料。昔日的野地里野苋菜很多,无论是桑田桃园,还是房前屋后及地头田边,野苋菜的身影几乎随处可见,茁壮的野苋菜有红叶红梗的,也有青叶青梗的,我们只挑梗子粗的割,梗子细的再留着让其长一阵,梗子拇指粗的野苋菜最受我们欢迎。割回野苋菜,去掉枝叶只要主梗,枝叶喂猪喂羊喂兔,是上好的青饲料,而且猪羊都很爱吃。将野苋菜梗洗净,切成寸把长一段段,将其摊在笾里晾干,然后由父母将野苋菜梗一一装瓮,每瓮头只装半瓮即可,再逐一灌凉水,将野苋菜梗浸没为止,后将一只只瓮头口用米盆盖好,称封瓮,这是腌臭豆腐的.前期准备工作。
天气越来越热,约过十来天,父亲就会迫不及待地逐瓮观察检查,若见野苋菜梗都已腐烂发臭,瓮中的水也变黑变臭了,这就到了腌臭豆腐的火候,只见父亲忙碌着将腐烂的野苋菜梗都捏成渣,再将渣捞净,每只瓮头里只剩下臭水烂皮,而且是越臭越好。腌臭豆腐时父亲若忙不过来,常叫母亲一起帮忙,但不让我们小孩子动手,生怕我们毛手毛脚帮倒忙。只见他们小心翼翼地将白豆腐一块块码放进瓮头,放满一瓮封一瓮,臭水必须漫过豆腐,否则上面的就腌不透。一批十余瓮头的臭豆腐腌好后,看着父亲总算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我们从心眼里高兴。紧接着父亲又备一批瓮头,待第一批臭豆腐腌制约一周左右,父亲就会催促我们再赶紧出去割野苋菜,准备腌第二批臭豆腐,这样臭豆腐就不会卖断档。
臭豆腐腌好后,父亲等啊盼啊,好不容易十多天过去了。父亲估算折臭豆腐已基本腌制成了,他任意打开其中一瓮,又是闻又是看,然后再拿出一块用刀割开,看看臭豆腐是否腌透,再拿出几块当即让母亲烹煮,另炒上一碟野苋菜梗,父亲倒上二两老白干,臭豆腐和苋菜梗当酒菜,臭豆腐经父亲细细品尝,当其吃出臭豆腐确已充满野苋菜梗的鲜味时,他当即一拍大腿自言自语:臭豆腐明天就上市。只有用野苋菜梗腌制的臭豆腐味道才特别鲜美,所以只要父亲的王记臭豆腐一上市就供不应求,臭豆腐不用挑出去卖,都是人们觅宝似地找上门来买。白豆腐每块只卖五分钱,而臭豆腐每块至少能卖到一毛,赚头显然很可观,臭豆腐上市的日子也是父亲最开心的时候。一瓮臭豆腐卖完,就将臭水倒掉,这种腌过的臭水已不能再用,将瓮洗净放入新鲜的野苋菜梗重沤臭水,然后再腌臭豆腐。
年复一年,父亲练就了一套腌制臭豆腐的绝活,因此村上及邻近一些开豆腐店的人家都来找父亲求教,父亲不怕人家抢了生意,他是有求必应,甚至毫无保留手把手地教会别人,连腌制臭豆腐的每个细节,他都会一一传授于别人。尽管如此,因王记臭豆腐是老字号名声早已在外,在当时一方土地的豆腐店,没有哪家在臭豆腐生意上敢跟父亲别苗头,父亲的臭豆腐也曾名噪一时威震一方,堪称土特产。父亲在做臭豆腐生意上乐于助人豁达大度,曾感动过一方乡亲,对父亲在生意场上的为人,乡亲们是有口皆碑。
父亲离去已数十年了,王记臭豆腐也早已烟消云散,但父亲的臭豆腐仍深深地印刻在我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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