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远离故乡的人,无论离乡多久,也无论走得多远,故乡的人,故乡的情,故乡的山山水水总会像一根无形的线,牢牢的拴住他。魂牵梦绕,乡愁剪不断。
我的故乡在内蒙古自治区赤峰市所辖的宁城县县城西边的一个普普通通的乡村,就是忙农镇第六组最东边的一户人家。虽然家里的房屋由父母以及留守的哥哥和老弟弟几经重建,由最初低矮、阴暗、透风漏雨的偏厦到纸糊窗棂的土屋,再到宽敞、明亮一砖到顶的瓦房,可是留在我记忆中最清晰,最难以忘却的却是那最早的破旧的老屋。多年来,我的思念,我的梦境,都以那老屋为坐标的原点。
老屋的东边叫做东梁,西边称为西洼,北边是乡政府所在地北营子忙农镇,南边便是抬头即见的望宝山了。
我的故乡虽然行政区划几经更迭,由热河而内蒙,再归辽宁,由辽宁再度划归内蒙,然而那连绵起伏的丘陵却依然如故。我的故乡的东梁、西洼、望宝山也依然如故。
望宝山,那低矮得连孩童都可以登至山顶的山,那常年雨水冲刷而成沟壑纵横的山,那连野草也难得生长的山。
在别人眼里那望宝山充其量不过是个土丘!
论其高,论其险,论其风光景色,望宝山皆不足道。然而它在我心中的份量却远远超过任何一座山,包括我曾经游过、登过的五台山、武夷山、崂山、乐山。因为,望宝山见证着我儿时的喜怒哀乐,寄托着我童年的梦。
在我童年时代,生长在这穷乡僻壤的孩子,大多都是早熟的。我们兄弟当是最典型的了。记得我七八岁的时候,我们兄弟便跟着父亲顺着垄沟刨食吃了。
就在这望宝山下,春天里我曾扶犁、点种、拉簸梭。夏天里,也曾头顶烈日,间苗、拔草、抡锄耪地。
我不到10岁就开始学做农活了。耪地时,大人们已经到地头,我却还在地中间,总是父亲和比我大三岁的大哥回头来帮我。
拔苗是顶辛苦,却又极其枯燥的农活。拔苗的时候,也正是耪地的季节。于是,男女老少便自然的有了分工。男劳力都去耪地,拔苗的活就落在女人和孩子们的头上。
拔头遍苗时,苗儿刚刚长出地面,站着是没法拔的,只有蹲着,而蹲着又太累,坚持不了许久,于是一会儿蹲,一会儿坐,一会儿双膝跪地一点一点地向前挪动。从日出下地,到日落收工,累得整个身体几乎散了架。那感觉,至今还隐约留在我的记忆中。
拔苗和耪地的活结束之后,有一段相对空闲的时间。而这一段时间,也刚刚是一年中最艰难的时间,就是如今只能在词典上才能查到的青黄不接的季节。粮食已经所剩无几,而地里的庄稼还没有果腹的指望。这时候,望宝山的山坡上,到处是挖野菜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身影。我们自然也在其中。那种贫困的日子一直延续了许多年。在我和几个弟弟相继离开老家之后,挖野菜的担子就落到了小小年纪的大妹妹的肩上。致使她在兄弟姐妹中身高最低,而且落下了多年不曾治愈的顽疾。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也是最劳累的季节。割、捆、拉运、掐穗、打场,还要把地里的高粱楂和谷楂都刨回家,这可是一年中做饭和取暖主要的柴火呀!从深秋到初冬,一镐一镐地刨,一棵一棵地检,一担担,一捆捆地运回家。
冬天到了,天寒地冻,北风在东梁、西洼和望宝山光秃秃的的山坡上呼哨着。这是一年中仅有的清闲时光。虽说每天都要背着粪筐去拾粪,背着背篓,拿着耙子到山坡上去搂枯草,可是毕竟有空闲坐在炕上,由父亲教我们读书、写字、打算盘。就是因为有父亲的教育,所以后来我只读了两年小学却考上了初中。
在整个冬天里,一天只吃两顿饭,而且晚饭也多是以土豆、萝卜、甜菜疙瘩为主的。因为大人孩子都知道,一年的收成最多只能吃到明年的五六月间。那青黄不接,吃糠咽菜,又要干重活的日子是最难打发的。
贫瘠的望宝山母亲啊!竟没有足够的乳汁来哺育它勤劳的孩子们。我常常站到望宝山的山顶上遥望远方,无数次的思考着一个问题:难道远处也是这样的情景吗?
1951年,忙农营子终于办起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所小学校。父母让我和三弟同时入学。我直接上了五年级。那年我13岁。两年后,我考上了凌源中学。再以后呢,初中毕业考上了铁路中专,继而一路向西,作为一个铁路职工在祖国的大西北客居了整整60个年头。在这60年里,我也曾多次的回乡探亲。那时候,虽然火车的速度真的恼人的慢,每次回家仅路途就要十天半月。可是乡情不断,总是只要有机会就要回家的。
正如一个形影不离父母的孩子,父母很难发觉他的成长,而一旦分开日久,再相见时,就会惊愕的发现孩子身体的变化一样,一直生活在故乡的人们,或许对家乡的变化并不那么敏感,而我每次回家,都会被家乡的变化所深深的触动。即便是微小的变化。
这半个多世纪来,我的家乡经历着天翻地覆的变化。如今,它已经同我儿时记忆中的家乡完全不同了,贫穷落后的面貌已经荡然无存。
1998年夏天,我回乡探望母亲的时候,家里已经住上了宽敞的瓦房。一道矮墙把大大的院子分成两半,一半种着茄子、辣椒、黄瓜;一半养着鸡、鸭、鹅、狗,停放着拖拉机。矮墙的墙头上摆放这许多花盆,花盆里种着各种花,虽不名贵,却也给这农家院落增添了不少的亮色。
住房旁边是牲畜棚,棚里养着牛、羊和驴。每天天还不亮,畜、禽的大合唱就开始了。好一派兴旺的景象。
那一年,母亲已经83岁,眼睛几乎失明,人也十分消瘦。可是一说起现在的生活,老人家的脸上总露出满足的笑容。
母亲指着炕上摞得高高的被垛对我说:你看妈有多少铺盖呀!你们都回来,也不愁没有被褥。现在日子好过了。苦就苦了你们小的时候,你们哥儿几个扯一床被子呀。你还记得不?
吃饭的时候,母亲在饭桌上摸一个咸鹅蛋递给我,苦就苦了你们小时候,鸡下了蛋哪舍得给你们吃,得拿去换油盐酱醋呀。
沉默了一阵,母亲又说:现在日子好过了,连小米都不怎么吃了,拿去换大米,换白面。就苦了你们小的时候,高粱面也不管饱呀。那年你放暑假回来,家里吃的都是苣荬菜大饼子,妈专门给你做一个苣荬菜少的。你还记得不?
我怎么会忘记呀!那一个特殊照顾的大饼子,蕴含着母亲多少的疼,多少爱和多少的无奈呀!我的`眼睛湿润了,要不是弟媳妇和侄子们在跟前,我准会哭出声的。
到家的第二天,母亲就催促着说:还累不?不累就让瑞增陪你到山上看看去吧,同从前可是不一样了。
母亲对儿子的了解可谓无微不至。老人家知道望宝山在我心中的位置有多重。
2010年的夏天,老伴陪我再次回老家探亲。至今又是七年了。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回故乡了吧。
这次回家自然是少不了上望宝山的。
跟我一起上山的,除了六弟和他的两个孩子以外,还有从赤峰赶来的四弟的大女儿小娟和外孙女白石以及特意从大兴安岭脚下赶回来看我的大妹妹。
一路上山,看到庄稼长势那么喜人。谷子已经抽穗,高粱已经打包,荞麦地里的蝈蝈尽情地弹奏着欢快的乐曲,鹌鹑时而从脚下扑啦啦飞起,土百灵在不远处唱着婉转动听的歌。
山坡上的松树已经长到两米多高,杏树上挂满了累累的果实。我们走过之处,忽而有野兔从眼前一跃而起,而后消失在密密的树丛中,时而从不远处传来雉鸡的鸣叫声......
六弟提醒我们说:小心脚下,山上有蛇呢!
我怎么也想不到,昔日那光秃秃的望宝山竟然也有了这般美丽的景色。
还记得,那天天气格外晴朗。站在望宝山的山顶上举目四望,东边的梁,西边的洼,一片片苍翠,一片片油绿。遥望北方,我自幼向往的辽中京大明塔隐约可见。
那天,我的心情格外的兴奋,话也格外的多。我问六弟,家乡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一向不善言谈的六弟好象总结经验似的告诉我:一是政策好,二是科学种田。
弟弟还告诉我,如今农民已经不再那么劳累了,扶犁、点种、拉簸梭、间苗、拔草、抡锄耪地的重活都被机械代替了。
几十年过去了,我的父亲、母亲和我尊敬的大哥相继离世。我也步入了耄耋之年,可是我的思乡之情丝毫不减。
落叶归根的念头渐行渐远,只有遥望东北,心里默默地祝愿我的故乡一天比一天美丽富饶!祝愿望宝山下的父老乡亲的生活一天比一天幸福美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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