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日,无意之中读了几篇《锅灶》的散文,虽然不是大家之作,经典之品,但着实也引起了我内心几许暖暖的思念,热热的依恋,锅灶的丝丝物物在眼前久久晃动,清晰如昨。对于文章,我曾一直这样认为,一篇文章,不希望能让人大彻大悟,哪怕文章里有一句话、甚至一个字能给人以顿悟,给人一种心灵的启迪,给人一种回念,那就足矣。
家里的锅灶和我家的土屋始于同一年建造,确切建于那一年,我也没问过父母亲。只是听父母亲说,建房子的时候我还没出生。按这样推算,家里的大锅灶应该最起码超过了我的年龄,有三十一二年的历史了吧!
在我的记忆当中,家里的锅灶三十多年来,无论是春暖花开、还是秋雨冬雪, 一直都未曾改变模样。四四方方的锅台,平平稳稳地直立在地上,锅台是用黄土垒砌而成的长方形土砖一层一层堆积起来的,一层土砖,中间撒上一层薄薄的泥巴浆,抹平,再放一层土砖,就这样层层垒砌,中间加上泥巴浆,一座锅台在父亲灵巧的手中诞生了。那个时候,在广大的农村,不仅烧火做饭的锅台是靠泥巴浆一层一层沾起来的,就连遮风避雨的屋子也大多数是靠泥巴堆积起来的。农村农民,一辈子都不曾离开过土地,吃饭靠土地,住房靠土砌,一辈子在土地里摸爬滚打。
垒砌来的锅灶中间留有一个圆圆的空心,空心不大不小,正好安置一口市面上卖黑铁大锅。锅灶四面用好一点的黄土和上麦秸再均匀的涂抹一层,好一点的人家用水泥轻轻的涂抹一层,外面再用大白笔直的刷上两层,顿时,锅台就焕然一新,雪白雪白的油光滑亮。锅台外再放一块木板子,用以切菜做饭之用,木板子下面不大不小植入一个鼓风的木式风箱。离灶台的不远处立着一个黑亮黑亮的足有一米三四高大瓷瓮,瓷瓮里面装满了父亲每天早晨从旱井挑来的水。记忆当中的瓷瓮在母亲的不断搽摸下,未曾有过叨叨水滴,一直都是明明亮亮的,甚至小时候还用它作镜子,照自己的面貌。
锅灶的直接足有一米五多,成年人两个胳膊圈起来都难以抱住。北方的农村我想都应该是这样的大锅灶,至少村子里的百十来户人家都是这样的大锅灶,原因很简单,一是那个时候家里人多,平时都以烩菜为主,所以需要大锅满足其做饭需要;二是家里基本都养大猪,少则一口,多则两三口,平时需要给在锅里给猪烘猪食,也需要大锅。一个大锅两用,既做饭养人,又喂猪卖钱接济家用。通过这大锅灶,母亲年年会喂两口大猪,一头卖钱,一头改善生活。从我记事起,就没中断过。
锅灶离后墙的地方是空余之处,大约有一米左右,空余之处堆放一些秸秆、晒干的牛粪等用以生火。锅灶四个边角空出来的地方,前角一般放的是铁铲、有勺头、漏勺等做饭常用炊具,每次做完饭以后,母亲都会清洗、用抹布细搽,在母亲的精心打理下,这些餐具油光蹭亮,没有一点污迹,虽经岁月的洗礼,但却丝毫没有沧桑的痕迹。倒是母亲围着锅灶一年又一年忙碌的转来转去,直直的身躯逐渐弓了腰,白白净净的脸变的斑斑锈迹,皱纹像漏勺盛起来的水,沟沟壑壑顺流而下;浓密的黑发在日复一日的烟熏火燎之下变成了缕缕青丝,像不锈钢的炊具熠熠生辉。锅灶与母亲为伴,与母亲相随,在母亲的精心呵护下,在过往的岁月里为我们做出最可口的饭菜。
我一直都不喜欢做家务,锅灶给我最深刻的影响就是母亲做饭,我帮助烧火。一遍拉着风箱、一遍拾掇柴火往灶火里放,母亲则边揉面,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我放的柴火,生怕放多。
不时叮咛道:“少放点,别放满了,看火扑出来的------”
母亲的话还没落下,烘烘------,一长溜火焰直冒而出,我则本能地把头躲闪在一边,母亲则关切地问道:“没烧着吧!没烧着吧!”
这时,锅里的稀粥也滚了,母亲则说:“玩你的去吧!我自己烧”。
锅灶里的烟火,在母亲双手的摆弄下,稳稳当当地吐着火苗,不大不小。偶尔一窜一窜的烟火犹如母亲生命里岁月的光华在闪烁,像布满了天空的明星一样,映亮了我的人生年轮,点燃了我生命之中滚滚热烫的拳拳之心。
母亲灵巧的双手揭开锅盖,小米粥清香的味道顿时弥漫在整个屋子。
母亲轻轻的把做好的馒头放入锅里。蹲下身,开始吧嗒吧嗒-------的抽拉风箱。母亲抽拉风箱的声音很好听,不紧不慢,吧哒哒哒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有韵律,像一首老歌,伴随着粥香飘出了屋外,飘进了我的心里。
大锅灶最忙乎时候,就是快过年的时候,这个时候也是孩子们最开心的时候,进了腊月,最让人难忘的就是家里杀猪。 这时候, 大锅灶更是它一显身手的时候。天朦朦亮,母亲起来就开始收拾东西,打碳,往锅里填水。母亲一边烧水,一边嘴里嘟囔着话语,看起来很似舍不得的样子。
一会儿,家里便来了前几天就说好的杀猪人,帮忙的,母亲拍拍身上的秸秆,把猪从猪圈里引出来,猪似乎也感觉到了危险的存在,迟迟不肯出来,母亲则会三步撒点面、两步放点猪食,用手不断的挠着猪,一会儿便爬在哪里呼呼地喘着气,熟练的杀猪师傅用绳子一套猪头,几个人便三下五除二把猪摁在下面------
母亲,看上去很舍不得,常常说:“喂得有感情了,真舍不得------”
一眨眼的功夫,门扇大的一口猪就被众人抬到了锅灶上,七手八脚的开始用滚筒的水退猪毛。大约一个多小时,身上的猪毛便一扫而光,露出了雪白雪白的猪身。这时候,前来帮忙的婶子、隔壁大娘便围着大锅灶开始忙活饭菜,最常见就是猪肉大烩菜,炸油糕。
男人们杀完猪以后,母亲则会迅速地在锅里炒几个菜给喝酒之人下菜,之后,男人们便在炕上肆无忌惮地开始喝。你来我往,我来你往,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星星闪烁。
接着,从腊月二十开始,锅灶更是忙乎,今天炸糕、炸麻花、后天压山粉,在母亲勤劳的双手下,通过锅灶,源源不断的美味佳肴不断的呈现在我们面前,暖暖的热流通过锅灶温暖了硬硬的土炕,我们的身心在暖暖的土炕上不曾疲惫。
现在生活条件逐渐好了起来,家里也陆续添置了微波炉、电炒炉等现代电气,但是父母亲一般很少用,依然还是喜欢围在锅灶旁边,点燃柴火去温暖整个家。也许,在父母亲的心理,锅灶早已成了他们一份深深的爱,一份炽热的情。这种情与爱的交织虽然没有海誓山盟的炽热,没有海枯石烂的浪漫,却早已融进了他们的血液之中,平缓的流淌着,不惊不扰、不忧不愁,缓缓流向了那个不知名的港湾,却温暖了我们的身心地方——家。
这是锅灶吗?这分明就是父母亲那厚实如锅沉甸甸的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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