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还在,人却不在了。
奶奶曾经有过一件已经磨白的浅蓝色的上衣,做工粗糙,还掉了几粒纽扣。但奶奶从来不嫌弃它,仍把它放在一个雕刻精美的盒子里。我看着那衣服碍眼,便劝奶奶扔掉。但奶奶不肯。
我越看那旧衣服就越是来气:什么年代了,还留着破衣服有什么用?加之每每都可以听见那盒子铜锁的“嗒嗒”声,就更是厌恶。
有一次,我去给奶奶送水果,不必说,那“嗒嗒”声又来了。我恼火至极,却不经意间瞥见了奶奶。因为门是开着的。
奶奶坐在床上,那件旧衣服被整齐的叠放在旁边。良久,奶奶从抽屉里取出一枚相框,那里边放着爷爷的黑白照。奶奶细长的手指拂过相框,像被电击了似的,浑身颤抖了起来。我分明看见,坚强的奶奶流下了泪。
不经意间,报时钟惊醒了奶奶,我趁机走进去,将水果递给奶奶:“奶奶,您吃。”
或许是见了我落在衣服上目光,或许是有感而发,奶奶没有吃水果,相反问起我来:“知道奶奶为什么不扔衣服吗?“顿了顿,她又说道,“这是你爷爷给做的`。你爷爷一生做了907件衣服,做给不同的人,就是没给自己做过。你爷爷一生勤勤恳恳,就是对自己太不爱惜了啊……”奶奶的声音断了,而我也陷入了沉默。
我突然明白了奶奶的固执,突然明白了奶奶的落泪。刹那间,那衣服似乎不再那么旧了,那几颗落了的扣子似乎也组成了爷爷的笑脸。还有奶奶的双手,那是她日日夜夜陪伴了爷爷的见证啊!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爷爷在没为自己做衣服,只是觉得奶奶手中的这件足够了吧?我突然很庆幸自己来送水果,至少我知道了真相。偶然的发现,不偶然的发生,这是必然的。而那“嗒嗒”声,也不再那么刺耳了。
衣还在,人却豁达满足的离开了。这是对爷爷最好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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